我的童年
童年苦樂一籮籮 我父母從內地來港,一家九口,我有三個姊姊、兩位哥哥及一個弟弟。除了我兩位姊姊在內地出生外,我和其他兄姊與弟弟都在香港出生。家父從年輕起,直到我幾歲了,都一直在他堂兄的店內工作,養妻活兒。 我童年住在九龍城南角道18號,前店後居。父親白天在店裏劈柴,因為當時的人以燒柴或碳來生火煮食。到了秋天還要做更辛苦的工作,那就是彈棉絮:在一張很大的正方桌上,鋪上一堆實實棉花,他背著一把像長弓般沉重工具,右手執著一個像木瓶東西,使勁地打著,又長又粗的魚絲線上。不斷重複打,桌上棉花被打鬆。随後用幼線織成密麻麻綿網,使棉花牢固。客人按需要,選購不同尺碼棉被。 家父工作的店內除了售賣柴和碳,也有鹽及蘇打等東西,引來曱甴及老鼠做藏身安樂窩!可是,牠們也成為我和哥哥們的「娛樂」,我們於晚飯後,提著玻璃瓶,跑去鹽倉捉曱甴,白天就用來餵雞。我家的後巷是雞販售賣活雞地方,我們混熟了,除了隨時把活飼料餵雞外,並可「自取」雞籠內鮮雞蛋來吃。 我喜歡做的另一件事,就是當跑腿,替人買「字花」(一種賭博遊戲)。當時我要走到店鋪斜對面一間棺材店內買「字花」,按時去查看「字花」揭盅結果。我雖害怕跑進棺材店,當買家贏了,我有五分錢報酬,恐懼全消。 每年除農曆新年和中國各節日,我極喜歡鬼節(即盂蘭盆節),當家家燒完衣紙後,必在路旁撒硬幣,我立刻跟其他人一湧而上,搶散在地上硬幣。若運氣好,一晩跑幾條街,可拾得一元幾角!回想當年,實是非常危險。 另一件叫我難忘的事,就是出殯情景。若喪家住在樓上,便從街上築成一條運送棺木臨時天橋。到出殯那天,街頭有大群送殯隊伍迎接忤工沿著天橋把棺木抬到街上;棺木抬上靈車後,送殯隊伍跟在靈車後,樂師隨即不停地奏出哀樂。送殯人數多寡,視乎喪家貧富。 從九龍城到城寨 因店舖遷拆,我們一家搬往不遠的九龍城寨賈炳達道居住(今天那裏已改建為城寨公園)。在城寨居住歲月中,最難忘是一到冬季,因鄰近地區經常半夜發生火災,我和家人常在睡夢中驚醒,急急忙忙把貴重財物逃離家園,幸而從來未有一次家園被燒毀。. 住城寨的日子,黃、賭、毒是司空見慣的事。家父毋須幹粗活養家,轉到工廠當工人。我的三個姊姊亦在工廠工作,我兩個哥哥都在九龍城龍崗道樂善堂學校讀書,我和弟弟於老虎岩(今天的樂富)華德小學讀書。 家母因不想我們學壞,亦希望多點收入,便在城寨的工廠取一點家庭手工業回家做,在多勞多得下。各人下課後,忽怱把家課做妥,努力賺外快!不過,我最不滿意,就是每當出糧時,我大部分的糧都給大姊取去。她說是替我存錢,我卻不信,直到她結婚那天,從銀行連本帶利把錢提出來交還給我,我才感恩她用心良苦。 童年的娛樂 我們基本上沒有甚麼零用錢,在九龍城居住時,我的娛樂是在地上玩彈珠、拍公仔紙、捉迷藏、用橡皮筋射蒼蠅、摺紙飛機、用冰棒的棍子製作小船……在大雨或暴風之後,建築地盤或公園積了很大的水坑,我自製的小船便可以「起航」了!不過,有一㳄颶風過後,我在以往啟德機場附近一個正在興建的「世運公園」玩耍。我一時貪玩,目睹別人在水坑玩得非常開心,也去凑熱鬧,誰知原來那個水坑很深,我滑了一腳,整個人掉進深水中。幸得我拼命爬回坑邊,雖然變成了泥人,總比掉了性命好! 在遷往城寨居住後,從家庭手工業賺得的錢,雖然大部分都交給大姊保管,還有少許可用。我會用來買漫畫書,例如《財叔正傳》、《老夫子》、《007》、《兒童樂園》、《良友之聲》等。不過,我最喜歡跑到附近的書檔,站在別人背後,免費偷看他借的公仔書。我的漫畫書多了,也試過自已做地攤生意 ;賣舊書。 我喜歡.到賈炳達道的龍城戲院,用二角錢買一張前座戲票看公餘場電影。到了星期日,便一早到福老村道的國際戲院,排隊購買二角錢的前座票,看一齣早場電影,大都是當年的西片,例如尊榮的西部牛仔片,或是槍戰或戰爭片。由於我家買不起電視機,所以我有時也喜歡到涼茶店外,站著觀看店內的電視正在播放的摔跤或警匪槍戰節目。 制水與暴動 在1963至64年間,香港發生50年一遇的大旱災,當時四天供水一次,每次只有4小時。我和弟弟年紀小,只懂得拿著水桶跑到街上輪候,在烈日當空下等了幾句鐘。輪到取得水後,兩位哥哥便負責抬水回家。不守法排隊引致衝突,為了爭水,衝突事情時有發生。因水壓不足,若低層單位若不把水喉關掉,高層住戶便沒有水供應,所以「樓下閂水喉」成為當時的經典名句。浪費食水因程度而決定懲罰的輕重。 另一件難忘的事,是1967年發生暴動。當時我對社會上發生的事情不甚了解,只知道父母吩咐我們不能外出。我有時偷偷在通往大街的小巷中,好奇地往街上看,只見一些警察及警車不停在街上巡邏。有一天,我又偷偷跑到巷尾,窺看街景,看到一群人在街上大叫,又向警察投擲雜物,警察便向他們發射一些非常刺眼及刺鼻的氣體。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催淚煙,是畢生首次嘗過催淚煙。 在城寨住了一段日子後,我們终於申請到政府廉租屋,就在牛頭角上邨。由於我們家庭成員眾多,獲派一個接近頂層的雙連單位,整個維多利亞海港和啟德機場跑道都盡入眼簾。當時每年春節的維港煙花滙演,我和家人都在露台細細欣賞。 大姊是嚴師 家父雖然不是知識份子,但他每天看報紙,又留意新聞。他的習慣或多或少也影響我留意時事和周圍發生的事情。家父最討厭賭博,我記得有一次,他把哥哥狠狠打了一頓,原來他知道哥哥偷偷在外面跟人賭博。父親有句名言,就是嗜賭者都離不開「賣、當、借」。 家母目不識丁,只懂得寫自己的名字。可是,她卻用身教來教育我們,她為人誠實、勤懇、樂於助人,直到今天仍影響我們眾兄弟姊妹。母親竟懂「因材施教,唯材是用」,她授權大姊督促我們做功課及家務。我唸九因歌不成,竟是我發奮轉折㸃;母親看到大家姐重罰我唸錯九因歌,大駡她下手太重,大家姐第一次被母親駡而嚎哭,我卻感到自責。 我是家中最難教的孩子,每年春節,家母都喜歡到黃大仙廟為家庭求福,也為孩子求籤,看看他們的運程如何。家母為我求得下籤,解籤人告訴她,我是個相當難教又奸詐的人,一如歷史上的讒臣秦檜。所以,當我又犯錯時,大姊便怒氣沖沖地駡我秦檜! 難忘鐵臉校長 我入讀是一間正規小學,就是在老虎岩的華德小學。最初入讀時,我的成績和操行都不錯,甚至獲得獎學金;贏在起跑點,輸在不努力,我成績退步,失去了獎學金,測驗不合格,更冒充父親簽名,最後東窗事發,得到了三料嚴懲;父親和校長重罰暨留班一年。 校長是位鐵臉校長,不許學生放學後隨街跑,買零食,校服,鞋,指甲,頭髮必須整潔,除了紏察及班長天天檢查外,他是親自在校內,外突擊,被捉名單上,我當然榜上有名。 我們的校舍隔鄰是一個基督教墳場。大多數頑皮學生甚麼也不怕,甚至連校長都不懼,但是卻害怕留堂在學校撞鬼,最易見鬼的地方是厠所,因此學生無論怎様急也留到回家才解決。校長知悉此謡言,便在集會時解釋,並取消留堂,改為提早回校。 …